

织部烧这一名称,无需赘言,是源自千利休去世后,作为第一代茶人活跃于茶道界的古田织部重然(1544-1615),其名称据传是源自古田织部的个人喜好。然而,关于织部烧与古田织部之间究竟有何实际关联,以及他是否曾指导过制作风格,其间往来的确切资料至今尚未被发现。古田织部作为茶人活跃的时期,是从天正时代后期至元和元年(1615年)去世的约三十年间。然而,在当时的主要茶会记录中并未出现“织部烧”这一术语,因此推测可能是进入江户时代后,通过“织部殿的喜好”这一传闻,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然而,具体从何时开始使用“织部”这一称谓也尚不明确,但延宝元年(1673年)去世的片桐石州所题“织部(べ)”的香合,以及“织部烧 手鉢 贞享“戊辰九月”(贞享五年即1688年)题记的盒子中收纳的手盆等器物尚存,由此可推测,当时“织部烧”这一称呼已在鉴赏家圈内普遍使用。具体从何时开始使用尚不明确,但涂有绿釉的织部烧所使用的连房式登窑被俗称为“织部窑”, 绿釉也被称为织部釉。
桃山时代后期至江户初期,古田织部喜爱的茶陶不仅在美浓,还在伊贺、信乐、备前、唐津高取、萩等地烧制,但为何仅美浓的烧物被称为“织部”的由来尚不明确,推测可能是因为人们知晓美浓的窑业地与织部有着特别密切的关系。如前所述,古田织部自何时以何种形式与美浓的窑业地产生关联,并开始委托制作心仪作品,目前尚不明确。古田织部作为茶人活跃于世,大约始于天正十年(1582年)左右,但其作为茶人的成就,可能要等到被任命为从五位下织部助,并成为山城国西冈城主的天正十三年(1585年)左右。
桃山时代主要茶会记之一《津田宗及茶之汤日记》(天王寺屋会记)记载,他首次以会主身份登场也是该年二月十三日,此次茶会使用了“瀬戸茶碗、瀬戸水指”等器物。此处的“瀬戸”应指美浓产的瀬戸黑、志野、黄瀬戸等瓷器,很可能因与茶道大师千利休(1522-1591)的渊源,逐渐与美浓窑场建立了深厚联系。此外,通过阅读桃山时期的茶会记录,可以发现从天正十四年(1586年)左右开始,“瀬戸”(瀬戸)的器物使用量急剧增加,茶道界的需求迅速增长,千利休和古田织部作为先驱,可能就是通过展示自己的喜好来推动了这些器物的制作。
古田织部对时代审美产生重大影响,应是从文庆长时期(1597-1601年)开始的。当然,这并非基于确凿资料的推测,但几乎所有后世被称为织部烧的茶陶,都是庆长年间(1596-1615)之后的作品,而象征织部喜好的织部黑或黑织部的沓形茶碗,也是在庆长年间开始流行,这一点从茶会记和古窑遗址出土的陶片中也可明确看出。谈到织部喜好的沓形茶碗时,必然会提及庆长四年(1596年)二月二十八日,古田织部在自家茶会中使用的茶碗。受邀的神谷宗湛在《宗湛日记》中记载道: “瀬戸茶碗、歪みあり。へうけものなり。”这是一款带有歪曲造型的滑稽茶碗,究竟是志野烧、织部黑还是黑织部,已难以确定。但这种歪曲造型被称为“滑稽”的茶碗,让人联想到后来在元屋敷等窑场大量生产的沓形茶碗。宗湛特别记下“滑稽之物”的印象,或许是因为这是他首次见到此类器物,而古田织部使用了这只茶碗,更显有趣。古田织部去世十年后,宽永三年(1626年)所著的《草人木》中记载:“茶碗八年间从瀬戸烧制的今烧,其形如瓮”,可见当时已流行开来。确实,从古窑址出土的陶片也可推测出当时的情况,后世之人将这些作品视为织部风格。然而,古田织部是在何种情况下将自己喜爱的作品投入制作过程的,这一点尚不清楚。
庆长至元和时期,美浓窑烧制的织部烧数量庞大,种类繁多,如本书所示,包括织部黑、黑织部、织部等,以及花瓶、茶罐、香盒、茶碗、 烛台、大小盘碗、向付等,器形文样均极为多样,绝非仅凭个人喜好所能概括的性质。这是由集体陶工群体在产业化基础上生产的产物。然而,尽管在表现形式上有所变化,但它们具有一个共同点。织部黑与织部虽在釉色上有所区别(前者为黑釉,后者为绿釉),但其釉色分层以在空间中展现纹样图案的构图方式是共通的。一个地方的整个窑业地区,以共同的主题进行制作,这是其特色所在。
这种现象,可能是因为有实力雄厚的窑主在统一风格,而这些窑主又接受了需求者的订单,而古田织部作为需求者一方的先驱存在,这可以推测出来。可以说,存在着一种“织部喜好”的主题,各陶工根据这一主题,各自发挥创意进行制陶。古田织部偏好的个性化风格,由集体陶工群体继承并生产,这就是织部烧。然而,在单件作品中难以辨认古田织部个人的喜好,后世若刻意为这种风格命名,恐怕只能统称为织部烧。
古田织部与美浓的窑业地区产生关联,推测应在天正年间后期。然而,在那时烧制的志野、黄瀬戸、瀬戸黒等作品中,他也应能展现其审美偏好。若说其审美偏好的象征在于强调人为加工的“一扭曲”特征, 那么在志野作品中也能找到这一特征, 事实上,在与志野同窑烧制的织部黑作品中, 同样存在扭曲加工,且其加工手法与志野作品如出一辙。
77然而,通常被称为织部的作品,大多是在半地上式窑炉中烧制的志野、黄瀬戸、瀬戸黑之后,由久尻窑主加藤景延在原宅址建造的唐津风格连房式登窑中烧制而成的,这类作品占据了绝大多数。在茶人古田织部全盛时期,窑业地也发生了这种转变,窑的形态变化促使志野、黄瀬戸转向施以绿釉的织部烧生产。然而,新出现的绿釉烧物因色彩极为鲜艳,给人留下强烈印象,似乎正是古田织部个人喜好所致。连房式登窑相比窖窑大得多,一次可制作大量作品,因此织部烧迅速充斥城市。其明亮多变的装饰风格深受时代人们喜爱,在二三十年间大量生产。
此外,织部烧以绿釉、白泥和铁颜料表现文样的设计,自室町时代中期开始流行,在庆长年间盛行的染织工艺“辻花染”中可见其共同审美倾向,陶器通过这种方式体现了时代对染色的喜爱。大胆的构思与变化丰富的造型性,正是织部烧的独特特征,尤其在餐具领域创造了卓越作品。
本文主要以庆长年间为中心,展示了织部烧的代表作品,并简要介绍了其周边情况。然而,近年来美浓古窑址的发掘调查表明,所谓织部烧的源头——绿釉陶器的生产,实际上在室町时代16世纪前半期于妙土窑就已经开始。
绿釉随后并未广泛传播,仅作为黄瀬戸的装饰技法使用胆礬,但随着连房式登窑的出现,绿釉开始作为量产用釉药被广泛采用。
接下来简要介绍桃山时期的织部烧种类及其技法。
织部黑
绝大多数作品为茶碗,采用黑釉无文设计,与瀬戸黑同属引出黑釉,但通过强烈扭曲成型,多呈沓形。部分作品在黑釉表面覆以长石釉,虽数量稀少,但也可见到茶入。
黑织部
在织部黑的基础上添加纹样,装饰性更强的作品。 同样以茶碗为主。 部分去除黑釉露出白色, 然后用铁颜料绘制纹样, 表面覆盖长石土灰混合的白色釉, 并在黑釉表面再薄涂一层白色釉,形成双层釉的工艺较为常见。
这些作品大多是在原宅邸的登窑烧制的。
织部(青织部)
一般而言,织部是在器皿的设计构图上大致涂上铜绿釉和白釉, 在白釉下用铁颜料绘制图案,营造出自由奔放的装饰效果。 还有在绿釉下印制印花图案或刻线图案的。作品种类繁多,窑场不同风格各异。手盆、盖物、盘、向付、德利、香炉、香合等最为常见,这些作品进一步分类为鸣海织部、赤织部、总织部等,其中元屋敷窑的作品尤为出色。
鸣海织部在织部中,以白土与赤土接合成型,白土表面施绿釉,赤土表面以白泥或铁绘颜料勾勒纹样后覆白釉,除手鉢、角鉢外,还制作轆轤拉制的沓茶碗及瓶形水指。鲜艳的绿釉与淡红色的底色形成鲜明对比,非常美丽。鸣海织部的词源尚不清楚,但可能与鸣海絞(一种染色技法)的色调相似。
赤织部 织部的一种技法,用赤土成型,用白泥和铁颜料勾勒出图案,部分涂上绿釉。多见于向付、香合、茶碗等器物。
总织部 指器物整体施以绿釉的器物。 据记载,16世纪前半期妙土窑烧制的盘子等器物也整体施以绿釉,可归类为总织部, 但目前流传下来的总织部绝大多数是庆长年间(1596-1615)在元屋敷生产的,釉下有线刻或印花装饰,部分作品还通过去除白釉露出纹样。主要烧制盘、碗、香炉、香合、猪口等,茶碗几乎未见。
志野织部
采用与志野相同的技法制作,但属于登窑大规模生产阶段的作品,缺乏志野窑窖窑烧制的那种柔和质感和雅致风味,釉料熔融良好,器面无红色调。多见于碗、向付等器物。享保年间已称作“志野织部”。
唐津织部
在元屋敷、高根等地烧制了与唐津相似的作品。因其风格类似唐津织部烧,故称唐津织部,但作品极为稀少。
美浓伊贺 在元屋敷和大平窑等处烧制出与伊贺烧风格相似的作品,被称为美浓伊贺。器物表面部分涂有白色长石釉,部分点缀铁釉,展现出相当精细的技法。


